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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子明|医海溯光,肺境新生

Update time:2025-06-03Visits:8181



李子明


医海溯光,肺境新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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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子明教授,肿瘤学博士、上海交通大学博士生导师,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胸科医院肿瘤科主任。

中华医学会肿瘤学分会青委委员

中国临床肿瘤学会(CSCO)青委委员

中国抗癌协会免疫治疗专业委员会常务委员

中国抗癌协会非小细胞肺癌专业委员会委员

美国纽约叶史瓦大学爱因斯坦医学院访问学者(2014.8-2015.9)

主要研究方向为肺癌多学科综合治疗的基础与临床研究,擅长肺癌的微创肿瘤消融术

获得:上海市优秀学术带头人、上海市青年拔尖人才、上海市浦江人才、上海市人才发展基金资助。作为第一/共同第一作者发表SCI论著收录于:Lancet Oncology 、Lancet Respir Med、Signal Transduct Target Ther、Cell Reports Medicine、Nature Communications、PNAS、JTO、Chest 等杂志,承担科技部慢病重大课题子课题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、青年项目等多项课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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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运总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往来无踪。有人说,选择医学并非源于热爱,而是源于一种命中注定的牵引。


然而,医学之路,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。许多人初入医门时,步履蹒跚,摇摆不定。有人因厌倦而离开,有人因热爱而留下。而李子明,正是那些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,找到归属的人。


不是他选择了医学,而是医学选择了他。


他坦言,自己赶上了学科发展的黄金时代,但随之而来的,是如山的压力。这压力,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源于他对自我的苛求。


他说,自己最喜欢的诗文是:“白手空空,赤身奔走,仍敢白日做梦;脚踏泥泞,踯躅前行,抬头仍有星河。”


不断突破技术的边界,追寻着医学的光芒。李子明相信,癌症终将不再是生命的死刑,而可能成为可控的慢性病。这条路虽漫长,却充满希望。


“这是一段漫长的征程,但只要我们坚持科研,相信终有一天,我们会抵达那片光明的彼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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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从医之路



“我父亲和母亲是医生。母亲是上海人,16 岁就去了北方,在那里认识了我父亲。他们一辈子都在地方医院工作。我常常想,母亲之所以不由分说地给我填了志愿,或许是希望我能在这个领域飞得更高、更远。”


1996年的夏天,十六岁的李子明望着母亲悬在纸页上的笔尖,五个志愿栏里,母亲填写的全是医学院,字迹如她一贯的脾性:利落,决绝,不容分说。


那时的李子明或许不明白,母亲如此的坚持与坚定改变了自己的一生,他被上海第二医科大学(现,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录)录取了。


“我和胸科医院有缘,似乎注定会成为‘胸科人’一样,当时呼吸内科仅剩一个招聘名额,我就这样进了胸科医院。”


初入胸科医院的岁月,是浸泡在病房里的修行。值夜班时心电图机的绿光在墙上投出摇晃的剪影,病历本摞成摇摇欲坠的塔,李子明在晨昏颠倒中咀嚼着或苦或甜的每一天。直到某个查房的清晨,他遇到了陆舜教授,或许是从这一刻起,他的“医路”改变了。


“小医生的日子不好过(笑),起早贪黑,不能偷懒。从书本到临床,思维都是需要转变的,这段时间,多亏了我的授业恩师陆舜教授。他是第一个提醒我考研的:你一定要去读研、看文献、写 SCI文章,虽然你刚来,但现在开始,就要朝着这个方向马不停蹄。”


在这之前,李子明连写 SCI文章的意识都没有。进入临床后想的也是管床、开药,从没有想过做研究。陆教授清晰地给他指明了方向:第一,认真打磨临床,练好专业基本功;第二,带有研究性质地去临床,建立临床科研思维;第三,读书写论文,做自我提升,为将来做准备。


“现在整个医疗教育体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很多医学生一毕业就开始接触科研项目,写文章、做研究,一切都很自然。但我们那个年代的医学生大都没有科研意识,就算有意识也没有科研思路,所以我很幸运,是陆教授为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,点亮了一盏指路明灯。”


对于学生的成长,陆舜教授从不吝啬自己的想法和经验,他会讲述全美排名第一的MD Anderson癌症中心的见闻,会带着从以色列带回的文献与大家分享。李子明渐渐意识到,写科研不是论文工厂的流水线,而是用研究与统计剖开疾病密码。


经过陆教授的指点,李子明在临床、科研和对病人的态度方面都有了成长。


“第一是临床。陆教授的临床功底极为深厚,大病小病都是他带着我看,给了我专业技术上的提升。更重要的是,他把整个临床教学过程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,我学到的是一整套对疾病的理解--包括教科书该怎么去看、背下来的知识点如何结合临床应用、查房时的注意事项等等。他在临床带教上循循善诱,给了我极大的启发,让我受用终身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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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、见证医学科技的成长与飞跃



“2006 年肺部肿瘤临床医学中心独立出来,在这之前的 20年,中国整个肺癌治疗发展缓慢。有人甚至说,乳腺癌治疗水平的发展像火车,肠癌像飞机,肺癌像蜗牛--病人的5年生存率只提高了 1% 左右,查出肺癌就意味着绝望。”


但也就在 2005 年前后,一些新药的出现,给肺癌治疗带来革命性的改变,肺癌的临床治疗,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李子明接触到第一个靶向治疗的病人,当时是抬着进来的,服药一周后自己走着出院了。他觉得很神奇,一片小小的药物,对治疗肺癌竟有如此功效。


此后,便是一个新药迭出的时代,特别是在 2010年后,大批新药研发上市,肺癌病人的生存率大大提高。近几年,免疫治疗学科发展又往前推动了一大步。有的病人肿瘤很大,一开始不能手术通过药物治疗使得肿瘤缩小再获得手术的机会,其中大约25%的患者术后没有癌细胞了。


“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。”


如今,在肺癌治疗领域,发展速度如同火箭般迅猛。无论是内科医生、外科医生,还是放疗科医生,都从患者生存期的显著延长中获益。外科手术经历了革命性的变革——90%的手术已采用微创方式,机器人手术的引入更是为未来治疗开辟了更多创新可能。与此同时,CT技术的飞速进步使得病灶的早期发现成为现实,患者的生存机会也因此大幅提升。


2014年,科室引进了内科的介入治疗,以往肺癌介入治疗是经支气管、动脉进入的,效果并不好。后来冷冻、射频技术出来了。李子明从小就喜欢动手,这也弥补了他多年想做外科的遗憾。


 “有些肿瘤,化疗对局部症状影响不大,手术又没法做,这时候介入治疗就派上用场了。四维影像实时引导,可以精确到几毫米,避开血管,减少辐射。除了肿瘤消融,它还能处理很小的结节。未来,这项技术一定会大力推广,解决更多难题。”


临床上的成功案例,是李子明坚持的动力。一位78岁的老先生,术后三年复发,胸壁长了一个十几公分的肿块,局部坏死、流脓。由于高龄和身体状况,他无法承受化疗。李子明为他制定了免疫治疗联合冷冻治疗的方案。一个周期后,肿块几乎消失不见。


“那位老先生78岁了,胸壁上的肿块已经坏死、流脓,身体根本扛不住化疗。我给他做了免疫治疗联合冷冻治疗,一个周期后,肿块几乎看不见了。看到病人从痛苦中解脱,那种成就感是立竿见影的。”


另一位79岁的老太太,乳腺癌术后肺上长了一个7毫米的结节。李子明怀疑是恶性病变,穿刺化验后证实了他的猜测。理论上看,这是一个寡转移病灶,可以通过局部治疗解决。李子明用射频技术精准消融了病灶,病人恢复良好。


 “那位老太太79岁,乳腺癌术后肺上长了个7毫米的结节。我怀疑是恶性的,穿刺化验后确实如此。我们用射频技术把病灶做掉,她恢复得很好。看到病人从吃不下饭到回归正常生活,那种幸福感和价值感,真的爆棚了。”


对李子明而言,临床工作的意义在于“立竿见影”的成就感。每治疗一个病人,看到他们从痛苦中解脱,重新拥抱生活,他就会很开心。


 “做医生的价值感和幸福感,就体现在这些瞬间。治疗了一个病人,看到他从吃不下饭,到可以回归正常生活,这种成就感是无可替代的。它促使我去做更多的临床工作,去帮助更多的人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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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、医疗的温度与愿景



李子明很少有自己的时间,他甚至调侃自己“变胖了,这是压力肥”。尽管他每天在医院走的步数肯定超过1万步,但体重却不见下降。一方面,临床工作的琐事繁多,忙起来连吃饭都顾不上;另一方面,科研工作也要求他投入大量精力。虽然他对科研有着自发的兴趣,但考核指标的存在也让他不得不全力以赴。


“也许在不久的将来,我们会把癌症变成像糖尿病、高血压一样的慢性病,而不再是谈癌色变的绝症。当然,这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,当下我们还会面对很多挑战。”


有一次,一位病人服用了靶向药后引起严重的肺炎,生命垂危。此时家属分成两个阵营,一些人主张放弃,另一些人要求救治。从病人的身体状况来看,他是药物性导致毒性反应,并不是肿瘤发展到不能控制的情况了。李子明根据自己的判断,病人还有希望。在明知病人还有希望的情况下,医生是不能放弃的。


“但是救治并不容易--病人本就是个十年的晚期癌症患者,此时身体状况很差,呼吸机都用上了我对这个病人格外上心,周末出差外地开会,开完会第一时间赶回医浣病房,看看病人怎么样了,哪怕周末休息,也要去看病人一眼。熬了整整两个半月,病人意志力也很顽强,终于挺过来了。”


面对这一幕幕场景,李子明感受到了发展科研的意义, 用新疗法就会有新的挑战。但他相信,这条路能走通,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。


过去,他的双休日常常被各种会议占据,如今虽然会议转到了线上,时间稍微宽松了一些,但周末的休息时间依然宝贵。即便如此,他在家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,甚至连电视机都常年不打开。生活的节奏几乎被工作和科研填满,留给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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龚芷葳

李主任,首先,能否请您谈一谈MDT(多学科诊疗)科室的发展历程?


李子明

好的。MDT科室的发展可以说是经历了三代人的努力。第一代是我们的两位老前辈——廖美琳教授和周允中教授,他们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第二代是陆舜教授和罗清泉教授,他们在临床和研究上取得了显著的进展。到了我们这一代,也就是第三代,我和成兴华主任继续推动这一领域的发展。目前,内外科联手已经能够根治很多肺癌,如果患者能够和医生一起创造一些条件,可能会有更好的治疗效果。




龚芷葳

关于围手术期治疗,您有什么看法?

李子明

围手术期治疗非常重要,尤其是随着中国自主研发的药物逐渐走向国际舞台。我们的药物更加适配中国人的体质,这让我们从“跟潮”到“弄潮”,再到“领潮”,逐步提升了自己的国际地位。同时,我们也在不断提升自己的临床和研究水平,证明我们在这一领域的实力。




龚芷葳

关于“出海”这个话题,您怎么看?

李子明

我认为,肺癌治疗技术的“出海”来源于临床研究,只有结果好,FDA才会批准。因此,结果非常重要。我们希望通过临床研究,将中国的医学成果推向世界。





龚芷葳

您认为医学的发展方向是什么?

李子明

医学总是从简单到复杂,从有创到无创,最终目标是实现无创伤治疗。比如,我们一开始选择放疗,就是因为手术有创伤。人类希望更舒适的治疗方式。陆主任曾提到,战略比战术更重要,我们医生除了会看病和做科研,更需要从更宏观的角度思考问题。





龚芷葳

您如何看待肺癌领域的进展?

李子明

进入肺癌领域20多年,愈后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善。我记得2002年,陆教授参加全球临床肿瘤年会(ASCO),他听到了这样一句话,“乳腺癌的进展被比喻为雄鹰,肠癌是骏马,而肺癌则是蜗牛”。现在,肺癌已经成为一匹骏马。基础医学会发现很多东西,但临床是它落地的点。目前的体制要求临床医生既要做得深,又要有广度。这是我们这一代医生面临的挑战。



龚芷葳

新技术,比如AI,对医学的影响如何?

李子明

AI一定会极大地改变现状,包括生活方式、工作方式和职业发展。科技的大变革会让一些职业消失,同时也会产生新的工作。对于医学来说,这也是非常重要的。我们正在初步了解AI可能带来的改变。首先不能回避AI带来的变革,逐步寻找答案。虽然我还没有蓝图,但AI一定会减轻一些重复的低水平工作,转而让我们更多地关注建设性的意见和方向的把握。



龚芷葳

创新是胸科医院的院训之一,您对‘创新’这两个字是怎么理解的?

李子明

“创新其实就是做医生的素养。我们不能墨守成规,要在前辈的基础上,发展出更多更新的方法。科学的第一步是猜测,要大胆猜想,但也要小心求证。不过,猜想不能凭空,要有依据和逻辑。跨一步是猜想,但如果这一步还没证实,就继续往下走——那猜想就成空想了。所以,创新要踏踏实实,一步一个脚印。”



龚芷葳

您对生命的理解是怎样的?

李子明

“作为肿瘤科大夫,我经历了太多直面生死的场面。有人悲痛哀嚎,捶胸顿足,可是亲人已经逝去;也有病人一息尚存,病床前却已经开始争夺家产,吵得不可开交……有时候你甚至会觉得,死亡并不可怕,死亡带来的人心检阅更可怕。医学无论怎样发展,都会有不治之症,这是我们必须接受的事实。现在我们有这么多新技术、新药物,但还是有一部分病人的治疗是没有效果的。特别是作为家属和医生的双重身份,面对这种情况,无力感太强烈了。而对于那些没有治疗效果的病人,看着新技术救了别人,却救不了自己,心里又会是何等的不甘和绝望。但作为医生,我想告诉人们,在白色巨塔里,除了生死,还有亲人的体谅,互相扶持等待的奇迹,感恩的心,怀念和向前。”


采访/龚芷葳     编辑/陈庆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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